世界最早纸币的历史悲欢

谁也不曾料到,有一天,满怀热血的辛弃疾也会因为钱的事情受到困扰。

淳熙二年(1175),辛弃疾在临安任仓部郎,专为朝廷掌管粮食储藏、发放等大权。储藏、发放粮食最终要靠货币流通来实施,也要借助货币单位来计算。粮食是关系国计民生和国家实力的重要实物资源,使用什么方式进行实施和计算最为方便呢?这成为辛弃疾日夜思索的问题。

有比较才有鉴别。当时纸币会子已经广为流行,辛弃疾集中将其与见钱(即现钱,以铜钱为主)进行优劣对比,发现会子要优于见钱。可此时关于会子的使用正逢争议,民问有因使用会子导致货物不通的传闻,而军队中也有请朝廷减少会子发放的呼声。

辛弃疾心血来潮,一心要为会子正名,于是通宵写下一篇奏疏,从多角度向朝廷论述会子的好处:携带方便,多次使用亏损少,非常便民,等等。

会子究竟是何神物,让辛弃疾如此钟情?

从交子到会子,纸币时代的缘起

这要从1000多年前说起。

因为经济的空前繁荣,宋代钱币铸造量非常大,如宋神宗时全国年铸币506万贯,而唐朝最盛的“开元盛世”年铸币也只是32万贯。在此背景下,纸币应运而生。

北宋至道末咸平初(997—998),四川境内率先出现了百姓私创的“交子”,作为一种存款凭证。天圣元年(1023),宋政府开设了世界上第一个负责纸币发行的官方机构“益州交子务”,这实际上是最早的“中央人民银行”,而交子也从民间商业信用凭证变为了官方法定货币。世界上最早的纸币由此诞生,它比美国(1692年)、法国(1716年)等西方国家发行纸币要早六七百年。纸币时代的序幕拉开了。

交子在流通了八十余年后退出历史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会子从它的手中接过了“接力棒”。

北宋交子拓版

大约在北宋末年,首都开封出现了“寄付钱物会子”。北宋亡后,南宋绍兴五年(1135),寄附钱物会子演变为“寄付兑便钱会子”,在临安市场上确立了自己的信用权威,并继而得到了皇权的妥协认可。这一年的九月,南宋朝廷曾下令禁止便钱会子在临安之外使用,但因为百姓都觉得很不方便,纷纷反对,于是第二天禁令就被收回了。

绍兴六年(1136)二月,南宋朝廷为了适应形势需要,在临安成立交子务,依北宋四川地区的办法造交子,并推向全国使用。但到了绍兴末年,临安城内,很多市民因为有富商豪强撑腰又重新私自使用便钱会子。有鉴于此,户部侍郎兼临安知府钱端礼遂将私营会子收归官营。

绍兴三十一年(1161)二月,南宋朝廷在临安设行在会子务,专门管理与正式发行会子,由钱端礼全权负责。会子务隶属榷货务都茶场,下设六个分交机构。这种官会,一开始在临安府。“城内外与铜钱并行”,先印发一千文、二千文,三千文三种定额的会子,流通市场。时称为“东南会子”。后来,又相继增印二百文、三百文、五百文三种会子。行用范围扩及整个东南地区,从而使其由一种地方性流通的纸币,一跃成为全国性的纸币。

由于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金属货币的制造已经不能满足流通的需要;再加上海外贸易的发达,导致了金属钱币大量流失海外,在此情况下,南宋朝廷对会子的需求显著提升。此外,针对边境贸易等特殊情況,又先后增设了其他会子。

除了东南会子外,还有湖会,即湖北会子、湖广会子的简称,湖会以铁钱为本位,是为防止南宋铜钱流入金朝而增设的;四川会子,简称川会,为南宋后期的四川纸币;还有关外银会子、四川银会子、关外铁钱会子、四川小会子等等。会子最终成为古代发行量最多的纸币,有逐渐超过铜钱的趋势。纸币时代的端倪,日益凸显。

会子落幕,启迪货币新时代

诚如辛弃疾所见,会子的优点显著。会子的发行与流通,毫无疑问是宋代商品经济发展的结果,也是临安乃至南宋商业繁华的表现与标志,极大地便利了商业往来,有力地促进了社会经济的发展。

但是最后,会子却和交子一样上演了信用丧失、不断贬值、通货膨胀的历史悲剧,造成国家财政危机,最终在一个王朝的悲剧中无声落幕。

南宋会子

会子虽好,但不易掌控。会子发行之初由于政府措施得当,发行谨慎,尚能维持其币值。当时宋孝宗曾对大臣说过:“联以会子之故,几乎十年睡不着。”可见其良苦用心。但后来,会子发行渐渐失控,日益捉襟见肘。失控的端倪首先出现在淳熙元年(1174),会子发行额大增,而会子的发行准备金却分文未增,故会子的价值低落。这也正是辛弃疾写下论会子奏疏的时代背景。事实上,此时辛弃疾的看法有失妥当,在此时期提倡会子的发行,反而有害无益。

淳熙三年(1176),因为新会子发行持续增多,而旧会子又被延期继续使用,所以导致新旧会子同时流通,无形中加剧了通货膨胀。会子发行的失控宛如一座大坝上出现了窟隆,随时有被冲垮的可能。

货币的发行有一定的自身规律,流通中的纸币供给量过多,其本身的价值必然下跌,导致通货膨胀。南宋的通货膨胀始于宁宗开禧年间(1205—1207),北伐作战,军费损耗极大,朝廷只好增加会子发行以作军饷。而到了嘉定年间(1208—1224),为了解决会子发行过多的问题,政府另外发行新会子,以旧会子二换新会子一的比率,收兑旧会,引起米价、田价及物价的上涨。这一时期的纸币发行量已达二亿三千万缗,但是与后期的恶性通货膨胀相比较,还是比较轻微的。

宋理宗端平年间(1234—1236),这种楮(纸币)轻物贵的现象加重,因通货膨胀而造成物价急剧上升的问题,始终未能解决。到了嘉熙年间(1237—1240),水旱为灾,农田失收,物品又随着米价一起上涨,直到宝祐年间(1253—1258),这一状况不但未得遏止,反而更为严重。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在宋度宗时期。咸淳(1265—1274)初,度宗采用佞臣贾似道的建议,发行了一种新的纸币“金银关子”,使物价涨升到新的高度,达到南宋时期的最高峰。按照货币流量学说,当通货膨帐呈现恶性化,纸币持续贬值,物价急剧飞涨以后,货币制度紊乱甚至崩坏,最终必将导致经济崩溃。度宗之后,南宋的统治不久就终结了,其终结的原因之一,也许就在于此吧。

会子随着南宋的灭亡,退出了历史舞台。然而,它在世界历史上留下了坚实的足迹,深刻地影响着后世的货币发展。

元朝时,以统钞取代了会子,商品交易、赋税等均用纸币,市场上禁止使用金银铜钱交易。而随着对外贸易的发展,纸币也传入了周边各国,推进其货币的改革。如伊儿汗王朝乞合都统治时,用雕版印刷份照元代的“至元宝钞”,在首都大不里士发行了纸币;1330—1831年,印度仿用中国纸币;1332年,日本仿用元明钞法。至此,世界的货币发展进入了新的时代。

原文链接:https://www.toutiao.com/article/7166047882616029696

留下评论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