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前三国时代”的英雄辈出,精彩纷呈,“后三国时代”似乎总是被人忽略乃至忽视,其实这段历史也有其独特的精彩。那位一直隐忍不发的司马懿终于开始露出獠牙,在其生命最后的两年,以其七十古稀的老迈之躯,一举发起了“高平陵之变”,将曹魏最后一个手握重权的宗室曹爽“夷三族”,从此把持了曹魏朝政。
而其子司马师、司马昭兄弟先后掌权,又进一步巩固了权力和地位,清除了忠于曹魏的势力,尤其是司马昭指使放任贾充、成济等部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当街弑杀了皇帝曺髦,如此公开弑君的恶劣行径也开了历史的先河。此后,曹魏完全成为了司马家族的天下。
随着内部稳定,司马昭也着手开始经营统一事业,蜀汉则成为第一个牺牲品。公元263年,司马昭命大军讨伐消灭蜀国。公元265年,司马昭死后,其子司马炎上台,曹魏的最后一位皇帝曹奂也是个“识时务者”,“主动”禅位给了司马炎,曹魏也正式标志着灭亡。
如此一来,三国中仅仅剩下东南一隅的东吴。然而,新朝建立后权贵们已经安于享乐,不愿再上战场拼杀,反对伐吴者大有人在,这一拖竟然让东吴又续命了15年之久。
直到公元280年,索幸司马炎还不算彻底无脑,终于决定南下灭吴,不久晋军攻占建康,东吴灭亡。至此,自公元197年黄巾起义起延续近百年,“广义”上的三国时代彻底终结。
然而大的历史背景下却总有些让人惦记的小细节,魏蜀吴的三国末代君主,他们都去了哪?
蜀汉:意料之外的不错结局
以恢复大汉正统为己任的蜀汉,伴随着诸葛亮“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悲壮气氛,却最终在三国中第一个被灭。成为了亡国之君的刘禅及臣子们,被晋军押送从成都赴洛阳“请罪”,也许刘禅一想到那位敢于弑君的司马昭,在路上也是惴惴不安吧!
然而进入洛阳城,迎接刘禅的却是司马昭的笑脸和热情招待。司马昭以朝廷的名义授予刘禅“安乐公”的爵位,并大摆筵席招待,也正是在觥筹交错之间,刘禅口出金句“此间乐不思蜀”。当然刘禅也许是真的“扶不起的阿斗”,也许是劫后余生的一种庆幸,更有可能是向司马昭的一种讨好之举。
总之,刘禅的“表演”赢得了司马昭的好感。不久后,司马昭还在安乐县一带(今北京顺义)划了一片土地交给刘禅管理统治,这就是“安乐公国”,并有食邑万户。从理论上说,这片小小的寄人篱下的附属国,还在组织形式上延续着自公元前202年汉高祖刘邦建立的大汉王朝的最后香火,也算是刘禅君臣最后的一片栖息之地了。
司马炎建晋后,对刘禅的待遇依旧如故,而刘禅最终以64岁的“高龄”去世,这在帝王里已经算是高寿,毕竟秦始皇和宋太祖也才活了50岁,而唐太宗则活了52岁。可见刘禅心态还是保持的不错的。
刘禅死后,其第六子刘恂继位为第二代“安乐公”,依然是优哉游哉的混日子。不过,此时的西晋王朝已经是风雨飘扬,从“八王之乱”再到“永嘉之乱”,昙花一现的“大一统”又成乱世,位于北方边境的小小“安乐公国”自然也不能幸免。
战乱之际刘洵身死,刘氏宗亲也死了不少,只有宗亲刘玄(系刘备曾孙、刘禅弟弟刘永的孙子)侥幸逃回了成都故地。只不过几十年光景之后,蜀汉之地已经成为军阀李雄统治下的成汉政权,对于这位“大汉子孙”的投奔,李雄不仅热情接待,还继续让其做了第三任“安乐公”,以延续刘禅之祀,顺便好将其作为一面招牌以充门面。直到公元347年,东晋军队消灭成汉政权,刘玄不知所终,“安乐公国”这才彻底灭亡。
这个小小的亡国后的政权,前后竟然生存了84年,几乎是国祚43年的蜀汉的两倍。
上图_ 司马炎(236年-290年)
曹魏:结局最佳的前朝皇室
蜀汉既灭,接下来就要轮到司马家族的“母公司”曹魏了。不久后,曹魏最后一个皇帝曹奂正式禅位给司马炎,宛如当年汉献帝向曹丕禅位的历史重演,真是“世道好轮回”。称帝后的司马炎,对曹奂这一故主则给予了更为丰厚的优待和安置。
曹奂被封为“陈留王”,从爵位上当然要超过了刘禅的“安乐公”,除此之外,司马炎还给予曹奂特殊的优待,允许其使用天子旌旗,行魏国正朔,而且许其“上不称臣、收招不拜”,依然可以摆出天子的威严和风光(当然实际中曹奂会不会这么做另当别论),这和清朝灭亡后民国政府待之以“外国君主之礼”有几分相似。
当然曹奂也有自己的封国陈留国,就在邺城(今河北邯郸市临漳县)一带,且也有食邑万户。对于曹魏来说,这是个有特殊情结的地方,当年曹操正是在邺城“封公建国”,著名的铜雀台也是建造于此,可谓是曹魏的“大本营”,也是曹魏“五都”中的“北都”。曹奂回到了这里“称王”,是否也算是无奈之下的另一种“荣归故里”?
由此可见,曹奂的待遇不仅超过了刘禅,也超过了当年的汉献帝刘协,刘协虽然当年也被曹丕允许保留天子礼仪,但仅仅是封了公爵(山阳公)。
曹奂于是和刘禅一样,开始了寄人篱下的富贵生活,死时58岁,谥号元皇帝,还是给予了帝王之礼。之后由其子曹过继承王位。值得一提的是,曹奂活着看到了“八王之乱”,如此天赐良机,如果换成有野心的前朝皇室早就揭竿而起了,比如金庸先生笔下那个都灭国几百年还不止不休的姑苏慕容家族。此时距离曹魏灭亡并不久远,影响力和遗民尚存一息,只能说曹奂早已安于现状,根本没有那份野心了。
西晋灭亡后,司马睿又在南方建立了东晋。比起“安乐公国”幸运的是,陈留王这边倒是顺利南渡,并依旧在半壁江山保持了自己的地位。在第四代陈留王曹灵诞时期,一次东晋群臣商议朝议排座,大家一致认为曺王爷是“国之上宾”,而太子则还是臣子,因此曹王爷的座次应该放在太子之上。这个细节不难看出,至少在形式面子上曹家的优待依然如故。
当然,曹家这个王爷也并非完全是个摆设,在一些关键时刻甚至能以特殊的方式影响朝政。到了第五代陈留王曹虔嗣的时候,东晋的朝政已经全然由那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并一度北伐收复长安、洛阳的刘裕把持,晋恭帝司马德文成为傀儡,这熟悉的一切仿佛是当年刘协和曹丕、曹奂和司马炎的又一次翻版。
在这个微妙的时刻,曹虔嗣决定劝说刘裕取而代之,而且还是“劝进队伍”里的积极分子。鉴于其特殊的政治身份,对于朝臣也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虽说晋室一直待曹家不薄,但如此操作一者是顺势而为;二者可讨好刘裕;三者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报复当年的国仇家恨,对于曺家来说何乐而不为?
公元420年,刘裕最终上位成功建立刘宋,而“禅位”的东晋末帝司马德文却远没有当年曹奂的好运,在被封为“零陵郡王”不久后就连同大批东晋皇室一起惨遭屠戳。而曹虔嗣的表现却获得了刘裕的满意和认可,依然继续恩待曹家维持待遇不变。直到公元479年,萧道成建立齐代后才最终取消陈留国。
由此算来,曹魏灭亡后由曹奂“开创”的陈留国竟然历经西晋、东晋、刘宋两朝三代,国祚长达214年,是隔壁家“安乐公国”的两倍有余,而曹魏本身也才存在了45年,这也创造前朝皇室的一个优待记录了。
东吴:待遇最差,后代却起事复国
作为三国中最后一个灭亡的国家,东吴的“存在感”从古到今似乎都是最低的,曹魏虽也常被称为“篡逆”,但实力最强,又占据着关中、中原一带的传统“核心区”,还是由汉献帝禅让而来,自认为天命所归;蜀汉则是刘汉皇室的当然延续,在正统性方面更是当仁不让。只有东吴这边似乎什么都不沾边,因此底气不足,就连孙权称帝也是颤颤巍巍,只敢先称王,过了10年才称帝。
而到了东吴灭亡之时,末帝孙皓也和刘禅一样被押解回洛阳,司马炎也是热情款待大摆酒局,同样是亡国之君,与刘禅的一味讨好之态相比,孙皓则表现的更有“可看”性和戏剧性。
面对司马炎“朕设此座以待卿久矣”的调侃,孙皓立刻从容回怼“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从后面东晋南渡来看碰巧是“一语成谶”);而针对贾充“君在南方,凿人眼目,剥人面皮”的斥责,孙皓则反唇相讥“人臣弑君及奸回不忠者,则加此刑”,当众讽刺了贾充曾经参与弑君的恶行,让贾充当场出丑。
当然孙皓也不忘缓和气氛和拍拍马屁,还现场做了一首民谣“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献给司马炎。如此一番“骚操作”,充分展现了孙皓的良好口才、应变能力、表演功底外加音乐才华,也让司马炎君臣哭笑不得。
孙皓后来被封了个“归命候”,赏赐给了田亩三十顷,岁给谷五千斛,钱五十万,绢五百匹,绵五百斤,子孙都也安排了官职,结局还算不错,好歹还能不失“富家翁”的体面和富贵。
只是其爵位只是侯爵,更没有自己的封国,比起曹奂和刘禅来说可谓相差甚远,这也似乎印证了东吴存在感最低的事实。孙皓最终42岁病逝于洛阳,并被安葬在著名的邙山,所谓“生在苏杭,葬在北邙”的说法,能长眠于如此风水宝地,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孙皓虽然在三个亡国之君中混的最差,但他的后代却比起纯“躺平”的曹刘两家更有野心,并有过起事复国的举动。《三国志》记载孙皓的儿子多达30多个,其中有两位都卷入了起事行列。一位是孙充,其在东晋怀帝永嘉四年(公元310年),被自号“平西大将军、八州都督”的军阀钱㻅拥戴为“吴王”,试图拉拢人心,但不久之后就被钱㻅所杀;另一个儿子孙璠则在8年之后的东晋元帝太兴元年(318年)又起兵反晋,结果兵败被杀。由此可见,即使是在前朝故地,随着时间的变迁和大环境的变幻,想要复国也是难上加难。
总体来看,魏蜀吴三国末代君主和其后代的结局还算是幸运和不错的,这与魏晋时期相对宽松的政治氛围和传统观念密切相关,当然也少不了被唐太宗李世民称赞“仁以御物,宽而得众,宏略大度,有帝王之量焉”的晋武帝司马炎的宽厚使然。
而到了后来,末代君王的结局也是越来越惨烈,身死族灭的惨状接憧而至,像隋炀帝杨广和南明永历帝朱由榔甚至都被人分别用练巾和弓弦活活勒死,也许只有南朝刘宋末帝刘准临死前那句“愿生生世世,不复生在帝王家”才能诠释他们最后一刻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