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6年是大明史上重要的一年,这一年臭名昭著的严嵩父子倒台了,东南沿海抗倭取得了决定胜利。嘉靖皇帝也终于在他的修炼中找到了归宿。
也是这一年被称为大明“定海神针”的海瑞开始登上了历史舞台,他的出场必定要在明朝这潭死水中掀起波澜。
嘉靖四十五年,朝廷在严嵩父子的把持下入不敷出,明朝财政捉襟见肘,不问世事闭关修道的嘉靖沉不住气了,制定了几条国策来提高收入,然而……
浙江巡抚郑泌昌、布政使何茂才贪赃枉法,被捉拿归案,这对严嵩手下的墨吏拉开了倒严的序幕。
这一案件牵扯朝局,让人不省心呢!
海瑞审案
海瑞身上带有上谕,一路畅行无阻来到提审房坐下,静等把贪吏自己的原顶头上司浙江巡抚郑泌昌从牢里提来。
郑泌昌身着便服,虽然是罪犯可因为还没有判刑,所以没有带刑具,被一个狱卒领进了提审房。
海瑞、郑泌昌两个人的目光立时对上了。郑泌昌眼中自然没有了当巡抚时那种居高临下,可也没有待罪革员的恐惧和乞怜,灰暗中平静地望着海瑞。
海瑞审案
海瑞本是杀气极重的人,这时目光却没有应有的严厉,也静静地望着郑泌昌。
“给革员搬把椅子。”海瑞终于开口了。等郑泌昌在对面坐下,海瑞又吩咐狱卒:“去,把门关上。”
接着海瑞走到大案前,对着提审房侧面那门,大声说道:“过来,到这边当面录口供。”
沉寂了一阵,那扇门开了,一个书办托着一个木盘上面摆着录口供的纸,一只砚盒一支笔幽灵般走了出来,带上侧门,站在那里望着海瑞。
海瑞一指主审官坐的那个大案一指:“你坐那里记录。”
那书办有些犹豫:“大人,这不合规矩吧……”
“哪有那么多规矩。”海瑞手一挥,“坐过去记录就是。”
书办只好走到大案桌前,把椅子往一侧拖了拖坐下,拿起了笔。
海瑞这才面对郑泌昌坐下来。
官场什么规矩什么隐私他不知道?没想到这个当时做下级就敢与自己分庭抗礼的知县,现在成了钦差反倒是如此以礼相待,而且一切都在明处,坐在那里反而不自然了。
这就是心底无私天地宽,一个充满阳光的诤臣、直臣,没有什么可藏可瞒的。
海瑞看看郑泌昌,说道:“你是革员,我不能再以职务相称。你中过进士,可我只中过举人,也不能以年谊相称。你没有定罪,我也不好直呼其名。下面我问你,就不称呼了。”
郑泌昌立刻感到了这个人从里面透出来的正气,也立刻悟道了正气原来只是一个“真”字!
郑泌昌有些感动了,答道:“好!”
杨金水支棱起耳朵仔细听隔壁提审房中的动静。
这时,提审房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了海瑞的问话声:“圣旨下来之前,沈一石的家产是你们抄的,他一共有多少家产?”杨金水的脸立刻阴沉下来,径直走到门边的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就听郑泌昌清晰地回道:“沈一石的家产是知府高翰文抄的,我不太清楚。”
海瑞见郑泌昌第一句话就硬生生地推卸了责任,也不动气,只对那书办吩咐道:“记录在案。”
“那高翰文是奉谁的命令去抄沈一石的家的?”
郑泌昌答道:“当然是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的命令。”
海瑞:“记录。”
那书办立刻记录。
海瑞问:“高翰文抄了家没有向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禀报结果吗?”
郑泌昌沉默了。
“回话。”
“禀报了。”
“是口头禀报还是书面禀报?”
“是口头禀报。”
“是向巡抚和按察使禀报的吗?”
郑泌昌声音低了很多嗫嚅道:“是。”
“大声点!”海瑞正气凛然地高声喝道。
“是!”郑泌昌提高了声音应道。
海瑞对书办说道:“记录。”
“高翰文抄没沈一石的家产既向你和按察使禀报了,你刚才为什么说不清楚?”
“因是口头禀报,他说的本就不清楚。”
“你们是凭什么去抄沈一石家产的!”海瑞提高了声调。
“圣旨。”
“既然是奉旨抄家,你们难道不要给朝廷回话吗!难道皇上问你们抄家的结果,你也说不清楚吗!”海瑞终于严厉起来,紧接着对那书办说道,“把我的问话记录在案!”
隔壁屋里的杨金水身子一下子坐直了,侧耳听着郑泌昌的回话。那两个锦衣卫对望了一眼,显然对海瑞的问话关注起来。
郑泌昌慢慢望向海瑞:“海大人这样问,革员自然无话可说。时间这么久了,我上了年纪,记不清了。”
“时间久了你记不清楚,那么六天前的事情你记不记得?”
郑泌昌一怔,没有吱声。
“回话!”海瑞厉声说道。
“那应该记得。”
海瑞对书办说:“记录在案。”
“六天前,你和何茂才将沈一石的家产卖给了徽商,当时沈一石的家产是多少?你们又是怎样作价卖给那些徽商的?”说着,又对书办说,“把我的问话记录在案。”
郑泌昌并不慌张:“海大人,圣旨应该没有问我这件事吧?”
海瑞盯着郑泌昌,眼中慢慢闪出光来:“你的意思是皇上叫你把沈一石的家产卖给徽商的?”
隔壁的杨金水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此刻脸色已经比死人还难看。他忽地站起来,看向那两个锦衣卫。
隔壁传来郑泌昌的声音:“我没有这样说。”
杨金水愣在那里。
——海瑞又问道:“那圣旨怎么会有问这句话的旨意,圣旨让我们抄没沈一石的家产充归国库,你却把沈一石的家产卖给了别人。皇上知道你们敢如此胆大妄为吗?”
“皇上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可我们也没有把卖沈一石家产的钱拿到自己家里去。”
“到哪里去了?”
“我已是革员,海大人现在应该去问接任的巡抚。”
“圣旨现在叫我问你!沈一石的家产一分一厘都要充归国库!你们却把它卖了,交不出来,我现在就可以上疏朝廷,着地方官抄你的老家。你在老家置那么大的宅院那么多的天田地,都要抵没沈一石的家产充归国库。”
“卖沈一石的家产我没有拿一分一厘,朝廷自有明断。”
——杨金水听到这里站了起来,脸似白纸,就觉得眼前一黑,晃了几晃。锦衣卫那个领头的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郑泌昌此时脸色也白了,冷汗直冒,对海瑞说道:“海大人……”
海瑞看了看他,说:“我不问你了。把口供拿过来,让他画押。”
见这样,郑泌昌急道:“我还有话说……”
海瑞也不答话,直直地望着他。
“卖沈一石的家产我没有拿一分一厘……”
海瑞对书办说道:“这句话不必记录。画押!”
那书办把口供拿过来,将笔递给郑泌昌。郑泌昌却不接。
海瑞眼中终于露出了杀气:“《大明律》第五款第二条,罪犯不在口供画押者,立杖四十!”
郑泌昌接过了笔,俯在案桌上画了押。
“这里没你的座,把椅子撤了。”隔壁传来海瑞的声音。
杨金水知道这是提审何茂才了。
何茂才杵在那里,那股气顿时冒了出来:“海大人,赵中丞审我也有椅子。刚才郑泌昌也有椅子,同样的案子,你凭什么让我站着手审?”
“凭什么!凭你作恶多端,恶贯满盈!”
何茂才脸色变了:“圣旨都没有这样说我,海大人有什么证据如此诽谤我?”
“我问你,今年五月新安江九个县的大堤是怎么决口的!”
何茂才一惊,但很快咬定了牙:“上面有总督巡抚和布政使,河道衙门也不归我管,我怎么知道?”
何茂才被问住了,一会儿,立刻辩道:“上面叫我派兵,我当然派兵。”
海瑞:“你说的这个上面是谁?”
何茂才又被问住了。
“说!”
何茂才见躲不过去了,答:“河道衙门归谁管这个上面就是谁。”
“河道衙门的监管是宫里派的李玄,李玄暂归江南织造局管。你说的这个上面难道是江南织造局?”海瑞看向书办,“记录在案。”
——这一次不只是太监杨金水脸色变了,两个锦衣卫也变了脸色。
杨金水做了个手势让两个锦衣卫过去干预一下,锦衣卫那个头,凑近杨金水耳边轻轻说道:“他有圣旨。”
杨金水一下子虚了。
海瑞说道:“你不敢回话了?”接着对书办说:“那就把我的话记录在案。”
海瑞继续说道:“据查,原杭州知府马宁远,原淳安知县常伯熙、建德知县张知良在端午汛到来之前便带着你臬司衙门的官兵守在九个县的闸口,五月初三汛潮上涨,九个闸口全部同时决堤,你的官兵一夜全部撤回。
一夜之间,整个淳安半个建德全在洪水之中,死亡百姓三千余人,三十多万人无家可归。你的罪孽,你背后那些人的罪孽,如洪水滔天!我不审你,朝廷不审你,上天也要收你,收你背后那些人!”
这声音如同黄钟大吕,在整个房间嗡嗡回响!
何茂才抬起了头:“沈……沈一石是给织造局当差的,有本事你问织造局去!”
海瑞终于逼出了他这句话,立刻对书办说道:“记录在案!”
——锦衣卫那头倏地站起来,向门边走去。杨金水这时直坐在椅子上发愣。
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书办转过头看着海瑞,海瑞似乎早已料到,对书办说道:“开门吧。”
两个锦衣卫走了进来,那头向海瑞一拱手:“请问是不是海知县?”
“我就是。请问贵价。”
锦衣卫那头头从腰里拿出了腰牌亮了一下:“北镇抚司的,奉上谕和赵中丞海知县王知县会同办案。”
“今晚不审了。主审官赵中丞有部署,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审讯。”
说着他径自向另一个锦衣卫摆了一下头。那个锦衣卫对何茂才说道:“你走吧。”
“慢。”海瑞叫住了何茂才,“画押。”
那个锦衣卫依然示意何茂才走,何茂才向门口走去。
“站住!”海瑞喝住了他,“我是奉旨审案,画押!”
书办只好拿着口供和笔走过去递给何茂才。两个锦衣卫也被海瑞的气势所镇,不吭声了。
何茂才接过笔画了押。
杨金水:“私自审案,而且有意把案子往宫里扯!这不是在审郑泌昌、何茂才,这是在审织造局,审宫里的事!”
赵贞吉:“我明天可以调案卷看。”
“不能等明天了!你今天晚上就立刻上疏,免去海瑞的陪审官职务。”
“这我不能。”赵贞吉立刻否定了他,“我、海瑞、王用汲都是皇上钦点的问案官。”
杨金水被憋在那里,锦衣卫的头道:“杨公公,赵中丞说的是理。”
“那就让他这样搅下去!”杨金水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搅到老祖宗头上 甚至搅到皇上头上,是你们担罪还是我担罪!”
杨金水憋在那里,突然眼前一黑立刻坐在椅子上。
赵贞吉说道:“杨公公身子不适还是回府歇着去吧。”
……
杨金水疯了,在海瑞的坚持下,他审案的结果七天后被送到了京城,揭开了惊天大案。
1566年是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注定要发生些什么。严嵩倒了,嘉靖驾崩了,海瑞这一明朝直臣被定格在历史的功劳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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